老鹞子瞥了我一眼,不紧不慢地嘬一下牙花子,揶揄道:“你这是表扬你自己还是跟哥们儿‘拿情’?老四,不是哥哥我说你,整天在这里装什么老实孩子?告诉你,在这种地方,你越是老实别人越是瞧不起你,亏你还加过十几年刑呢。我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起过这事儿,我说,劳改就像撒尿,千万要把扶稳当了。现在我不这么想了,有什么呀,不就是一个‘活’嘛!怎么舒坦怎么来。你还别在我面前我装什么老实人,谁老实谁不老实,哥哥我看得清楚,跟我玩什么深沉?说吧,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?”
看着身边的大脂,我接受了上次癞胡子的教训,干笑两声,轻描淡写地说:“姚哥,你怎么能那么想我呢?哦,合着没事儿,当弟弟的就不能来看看哥哥了?我这不就是顺便过来蹭你两口茶喝嘛。”
大脂神情暧昧地看了看我,站起来打了个哈欠,一笑:“我得去给各组转转了,别让他们随便串号。老四,你跟光明慢慢聊着,我出去一会儿。唉,人呐。”
第十五章狱友情深3
等大脂带上门,老鹞子埋怨我说:“不是哥哥说你的,你小子就是一个缺脑子的主儿。”
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缺脑子了,反正就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痛快,管他呢,慢慢学吧。我给老鹞子点上一根烟,凑近他苦笑一声,说:“缺脑子就先缺着吧,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长不成个大脑子的。实话实说吧,我还真有点事儿想求你呢。”
“看看?我说什么来着,没事儿你跑我屋里来干什么?我又不是美女,”老鹞子把身子往后一仰,“说吧兄弟,什么事儿?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。”
“首先声明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儿啊,”我绕弯子道,“是别人求我办的。”
“我不管那么多,你就说什么事儿吧。”老鹞子有些着急了,脸沉得像鞋底子。
“姚哥是个痛快人,那我就不跟你转圈儿了。林武你认识吧?”
“就是你们组那个大体格啊,谁不认识他?他找我有什么事儿?”
我决定再绕他一下,不慌不忙地说:“姚哥,林武这家伙喜欢喝酒呢。”
一听酒,老鹞子立马直起了身子:“别跟我绕啦!林武手里有酒?”
我慢条斯理地说:“急什么?我可没说林武的手里有酒啊。”
老鹞子真急了,眼睛瞪得像鼻孔:“胡四我可告诉你,再这么吞吞吐吐的我立马走人!跟我玩什么劳改油子?”
话说到这份儿上,我也不好再装了。站起来,推开门往外看了看——走廊上静悄悄的,只有大脂弯着腰在拖那条长长的水泥地板,“呱嗒,呱嗒”。我关紧门,凑近他,悄声说:“哥哥,是这么回事儿,林武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酒,可能还有一点儿下酒菜……在车间里不敢喝,知道我跟你有点儿交情,今天下午找到我,想让我跟你说说,晚上在值班室里大家一起‘拱拱’。”
老鹞子皱着眉头想了想,“噗”地在桌子上摁灭了烟:“说实话,我也来了不长时间,有些事情我心里也没谱儿。你先说说,这个林武‘牙口’怎么样?”
“没得说,”我拍着胸脯说,“林武在咱们中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!至于我,你还不知道吗?”
“我相信你!别的我就不问了,我只知道喝酒,这酒是怎么个来历,我一概不知道,你们谁也别来告诉我,”老鹞子满怀豪情地站起来,一把将我推到门口,反手一挥,“好了,你先回去吧,晚上我吆喝睡觉以后你们就一起过来。”
“姚哥,酒咱们是喝定了,可是大脂怎么办?”我站着没动。
“都在一个屋里住着,你说怎么办?一起喝!对了,还有别人吗?”
“没有了,就我跟林武过来。”说完这话,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:癞胡子你这个王八蛋。
心里想着心事,时间就过得很慢,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声——“睡觉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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